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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亡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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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正親吻得難分難舍時,腳下船身裏忽然傳來一聲悶響,下秒,身後宴廳裏燈光齊暗,音樂靜止,有膽小的女生驚呼出聲。

杜若予訝異地回頭,“停電了?”

他們身處船頭,江岸的都市燈光也能給予充分照明,衛懷信正要拉她往更明亮的地方去,杜若予突然瞧見二樓船舷處站著個人影。

“那兒,有個人!”她說。

衛懷信擡頭,也看見了那個人。

那是個五官清麗的鵝蛋臉女孩,一身粉色紗裙被江上的風吹成薄霞似的煙塵,披散的頭發黑得發愁,像煙塵上的墨跡,昭示出濃重的沈郁。

女孩赤腳踩著船舷往上爬,身體看上去更高了。

杜若予皺眉,預感到不妙,“她想幹什麽?”

“不管她想做什麽,這都太危險了。”衛懷信往前走出幾步,仰頭嚴肅呼喊,“餵!你……”

他還未喊完下半句,二樓的女孩已經翻過欄桿,她甚至沒低頭看一眼出聲的衛懷信,就蹬開腳,直直跳入黑暗的江裏。

杜若予驚呼,“有人跳水了!快來人!”

不少人跑出宴會廳,一陣混亂中,有工作人員朝水裏拋出救生圈,還有熟識水性的船員跳下去搜救。

杜若予被幾個年輕人擠開,又聽見他們在大聲相互詢問。

“跳水的是誰?”

“有人看見了嗎?”

“不知道啊!誰看見了!”

“為什麽要跳水?是自殺嗎?誰這麽想不開?”

“會不會是不小心掉進去的?”

“誰看見小景了?我從剛剛就找不到她了!”

“小景?不會吧?”

圍觀的人群你一言我一語,嘰喳吵鬧,因為船上的電力系統還未恢覆,杜若予被推擠地差點跌倒,好在衛懷信及時扶住她。

“等船一靠岸,我先帶你離開。”他皺眉。

杜若予疑問:“等等看搜救結果吧?有人報警了嗎?警察詢問前,我們亂跑會不會不太好?”

“……那等會兒撈上人來,不管結果如何,你都別看。”衛懷信替她裹裹西裝外套,低聲囑咐。

杜若予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她挪挪腳,往黑漆漆的江水裏望。

望著望著,微感目眩。

那江,像巨人張開的口,躍入其中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她怔了怔,站直身體,忽然間便把這些天的考慮鄭重說出口,“其實我已經聯系李嘟嘟了,我想……我想回醫院接受治療。”

===

衛懷信一直不願意強迫杜若予回精神病防治院,他曾就此話題與她深聊過,知道她的顧忌和恐懼,在確定二人關系後,他也更希望杜若予能把責任分擔給他,不帶壓力地,心甘情願回醫院接受治療。

而且他篤定,只要給杜若予信心,她很快就會做出明智的選擇,畢竟,她從來不是個任性妄為的人。

杜若予說完自己的決定,定定看了衛懷信半晌,見他只是笑,有些窘迫,“你幹嘛不說話?”

衛懷信被她推了下,順勢挨著她肩頭,笑道:“我只是高興得忘乎所以了。”

杜若予撇嘴,“高興得都會用成語了。”

“因為我有一個最好的漢語老師。”衛懷信摟住她,在她額角親了親,又正色道:“我真的很高興。”

杜若予自嘲,“有個精神分裂的女朋友,有什麽好高興的。”

衛懷信不以為意,拍拍她的腦袋,“不要忘記我母校的天才教授,我可是聽過他的課的。”

杜若予略一回想,笑道:“可你的天才教授,即便得了諾貝爾獎,多半也是靠生病前的非凡成就。”

衛懷信說:“發病的梵高不也創造了許多驚人的藝術成就?”

“可他也失去了他的半邊耳朵和一條性命。”杜若予低低地笑。

“曾經有冰島的科學家團隊認證過,具有創造力的人相較從事常規工作的普通人更容易攜帶精神分裂癥和躁郁癥的基因。我讀過的一本醫學院研究報告也說,作家與常人相比,患上精神疾病的風險更高。”衛懷信振振有詞,不希望杜若予妄自菲薄,“創造力催生了天才,盡管這種能力有可能給個人帶去精神疾病的創傷,但你不能否認創造力對人類文明的貢獻。”

杜若予看著他笑,“你這觀點有些本末倒置,事實上,應該說是很多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並不是擅長從事創造的工作,而是他們因為大腦結構異於常人,更容易被這種創造性的工作吸引而已。”

衛懷信認真思索半晌,竟然點頭道:“也有道理。”

杜若予笑出聲。

衛懷信不甘心地攤手,“話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能表達我的觀點嗎?”

杜若予笑道:“你當然擁有言論自由的權利。你的觀點是什麽?”

衛懷信這才滿意道:“我的觀點是,我的女朋友就是最好的,不接受任何反駁。”

他們坐在船頭角落,低聲交談,似乎不受周圍嘈雜紛亂環境的影響,可事實上,這二位都在密切註意江上施救的動靜。

游輪的電力系統很快恢覆,船在最近的碼頭緊急靠岸,跳江的女孩也終於被救援隊撈上岸,好在救命及時,女孩性命無礙。

在議論聲中,杜若予聽到旁人確實喊那女孩小景。

警察趕來後,聽說滿身濕漉的小景昏沈地承認自己是主動跳江的,至於跳江理由,她卻絕口不提。

警察唉聲嘆氣,教訓了這年輕姑娘兩句,就把滿船滯留的賓客遣散了。

===

衛懷信攬著杜若予,兩個人沿著江濱,朝原停車場走去。

江岸路燈明亮,卻照不清開闊江面底下的黑暗旋渦。

杜若予的腳實在適應不了高跟鞋了,她脫下鞋子,赤腳踩在平整的石道上,舒適地窺探,“每個少女都有一個公主夢,可要我做一輩子的公主,我又無福消受。”

衛懷信替她留心著腳下的路,“為什麽?”

杜若予拎高鞋子,用手指比劃了下纖細鞋跟,扮了個鬼臉,“高跟鞋的鞋跟,是紮在女孩腳底心裏的鉆石,美則美矣,痛也痛矣。”

衛懷信幫她拎過鞋子,“你喜歡這雙鞋子嗎?”

“當然喜歡,多漂亮。”

衛懷信問:“可它讓你疼。”

杜若予偎著他的胳膊,仰頭笑道:“可這世上會讓我們痛的東西,遠遠不止一雙鞋子。”

夏夜的身後,有個男人突然匆匆喚住了衛懷信。

衛懷信回頭,看清來者身份後,與他打了聲招呼,便將杜若予介紹出去,“這是我女朋友,杜若予,這是天使基金的孫永盛先生。”

孫永盛生得圓臉圓眼塌鼻梁,不算好看的長相,但氣質極親和,笑起來露出兩排白亮大牙,很博人好感。他也穿著正式的西裝,聞言便與杜若予握手,誇了句杜小姐貌美如花。

如此場合,還赤著腳的杜若予登時有些臉紅——衛懷信一被喚住,她就想趕緊穿鞋,奈何孫永盛是跑著來的,根本沒給她時間。

衛懷信問:“這麽著急,怎麽了?”

孫永盛才對衛懷信說起正事,“那個跳江的小景,聽說是自殺。”

衛懷信嗯了一聲,“聽說是這樣。”

孫永盛皺眉,踟躕半會,才問:“懷信,你在國外多年,聽說過海洋同盟嗎?”

“海洋同盟?”衛懷信搖頭,“沒有聽說過。”

本來不打算插話的杜若予驚道:“海洋同盟?就是那個自殺者聯盟?”

聽到有人附和,孫永盛立即高興起來,“對對!就是那個!”

杜若予見衛懷信不解,解釋道:“我前幾年住……和李嘟嘟朝夕相處的時候,聽她提起過這個海洋同盟,那時她收治過一個女孩,就是這個同盟的盟友。海洋同盟最早是個國外暗網組織,是群有自殺癖的年輕人成立的自殺接力游戲,後來不知怎麽發展到普通網絡裏,並被壯大到世界各地,成為網友之間的一種冒險游戲。”

衛懷信問:“為什麽叫海洋同盟?”

杜若予說:“他們自稱海洋同盟,因為認為死亡就像這顆星球的海洋,無時無刻不包圍著我們。他們堅信生命不是真實,死亡才是,想要真正地活著,就必須先體驗到死亡。”

孫永盛沒想到杜若予如此了解,忙不疊地點頭附和,“對!好像是這樣!”

衛懷信皺眉,從小只以讀書為喜好的他,還真沒聽說過這樣黑暗詭異的組織,但他已經明白孫永盛剛剛話裏的意思,“你懷疑,今晚自殺的小景,和這個海洋同盟有關系?”

孫永盛點頭,兩道略稀疏的眉擰在一起,“我剛剛不小心看見了她大腿上的疤。”

他的喉嚨咽了咽,“那好像是個燙疤,我沒看清,但我懷疑是只鳥的形狀。”

“鳥?”衛懷信疑惑。

孫永盛說:“鳥是這個自殺同盟的圖騰,或者說logo。”

衛懷信下意識問:“不是海洋同盟嗎?為什麽不是魚,而是鳥?”

話剛問完,他自己也覺得這問題沒問到重點上,“呃,你好像對這個同盟很熟悉?”

“唉!如果可以,我一點都不想了解它!”孫永盛重重嘆口氣,“其實是,這個自殺接力游戲,在最近的大學裏好像挺流行的。”

孫永盛效力於天使基金,專門為年輕人,其中以大學生為主,提供創業基金,為此,他時常往來各大高校,和年輕人的接觸絕不僅限於商業貸款,畢竟他們要談的,許多時候是夢想和生活。

夢想高高在上,生活卻根植於凡塵,有幸福,自然也有苦難。

“我也是聽個大學生說起的,說他朋友加了個群,玩的就是這種自殺挑戰,好好一個創業小夥伴,有天半夜突然拿煙頭燙自己,還想割斷自己的手指,被朋友緊急送去醫院了。”孫永盛連連嘆氣,“我聽說後就查了查,才知道了那個海洋同盟。”

衛懷信和杜若予相視一眼。

孫永盛終於道出來意,“……其實我是想麻煩懷信你啦,因為你好像和李先生比較熟,如果方便,你能問問李先生的千金,她那同學的家長聯系方式,我覺得這種事還是有必要和人家家長說一下……剛剛人太多,警察也在,我沒能擠進去……”

李先生就是今晚宴會的主辦人。

他說著說著便脹紅了臉,大概也意識到自己這要求過於唐突,說到後頭聲音越小,變成了蚊吟般,“……不好意思哦,這事明明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就是擔心小姑娘沒人看著會再……”

他沒有想過,這事其實和他自己也一點關系都沒有,但這世上總有熱心腸的好人。

他們才是推動社會進步的脊梁。

衛懷信笑道:“沒關系,我回頭就問李先生。”

孫永盛感激地道了謝,又提出改天請衛懷信吃飯,衛懷信爽快答應後,三個人也漸來到停車場,各自取車道別。

一上車,杜若予便說:“那個海洋同盟,幾年前就銷聲匿跡了,最近怎麽又出現了?”

衛懷信問:“你說你幾年前住院的時候,曾接觸過這類人?”

“嗯。”杜若予回憶道,“我那時候大四,第二年的時候,醫院收治了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年輕女孩,李嘟嘟說她有嚴重自殺傾向,把她列為重點看護對象,我隔著門見過她幾次,等她病情好轉後,也和她聊過幾次,從她和李嘟嘟那兒聽說了海洋同盟。”

她想起衛懷信剛剛的疑問,笑道:“這個組織用鳥做圖騰,而不用魚,是因為他們認為經歷過死亡,他們的靈魂就會變成鳥,飛離海洋,到達比海洋更廣闊的天空。”

衛懷信撇嘴,“聽上去像邪教。”

杜若予也學他撇嘴,“誰說不是。”

車子開出江濱路,衛懷信記起更重要的事,“你什麽時候去醫院?我陪你去。”

“下周一。”杜若予說,“我預約了李嘟嘟,她對我的情況最了解。”

她頓了下,“這事我沒有告訴我家裏人,他們都不知道。”

衛懷信明白她的擔憂,點點頭,十分堅定道:“我會陪著你。”

~~~~~~作者有話說~~~~~~可搜索藍鯨,但不要過度好奇,更不要冒險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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